出租车上钻来两个男人。往副驾驶上一横便睡的满脸疲惫的皱纹，约莫四十出头多。后排坐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男人，穿深黑色的皮夹克，衣领高高立起，只约扫一眼就知道俊美。他目光迟疑地望向车窗外，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。
“到哪儿啊？”司机老陈转向后头问。
后面的人没搭话，还在神游。副驾驶皱眉大嗓门道：
“柳巷，二十分钟内，麻溜的。”
哦——是柳巷啊。老陈会心一笑，一脚油门踩到底。柳巷是春华区有名的“窑子”。古时候是窑子，现在也是偷鸡摸狗搞些卖淫的名堂。老陈拉过的慕名而去客人众多，不差这两个。有时候拉的单子多了心情大好，他还跟这些客人唠唠嗑解解闷。
只是今天不是唠嗑日。这一老一少一个两手抱臂昏昏欲睡，一个神游物外心不在焉。老陈就是憋了一天再想说话，也不敢轻易打扰了。
沉默着开了几分钟车，老陈忽的听见副驾驶闭着眼睛跟后排开口道：
“小江，来这几个月适应了不？”
后排看着心不在焉，却飞快地答：
“挺好的，习惯。”
“吃得惯面食？”
“吃得惯。”
“我看你中午饺子就吃了八个，不喜欢白萝卜的？”
“吃不下。”年轻男人答，“我饭量小。”
“饭量小还是胃口差？”中年男人的步步紧逼让老陈听得都有点难受了，不像是相互关心，更像是盘问。
“行了，”年轻男人终于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，看向副驾驶，“您都知道，何苦来挖苦我。”
中年男人笑了一声。
“放你八百个心，一年后就给你调回去。”
“真的！”年轻人难以置信地忽然蹿到副驾驶的椅背前，“童叟无欺！老王，你可别骗我！”
“信我，”中年男人重又塌回去闭上眼，“你这么块好料，折在这儿破地方可惜了。春华区的情况很复杂，事多琐碎，民风也乱，叫基层他们熟悉的人去干更好。你专业性强，还得把劲儿使在刀刃上。但我只告诉你一句话，回去擦亮眼睛，别轻信别人。你这碎娃什么都好，就是眼瞎得厉害，你这次给贬到春华，就是识人不清，以后不但要害自己，还要害别人。”
男人没接话。车子左摇右晃地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里拐来拐去，年轻男人望着被甩在身后的一层层老破小的楼房，禁不住问：
“这些危楼早该拆迁了，怎么还大片大片留着没人动？”
“拆？谁给钱哇！”这回不等那中年男人说话，老陈自己就先憋不住想要显摆一二了。“政府没钱，柳巷没企业，哪来的招商引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