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场雨,来得快去得也快,太阳终于摆脱了厚重云层的束缚,无数光辉从云中穿射出来,雨洗过的街道绿植干净清朗。

    和编辑约好的图书馆就在不远的地方,打车过去四十几分钟,谈完工作上的事情,对方邀请一起去吃饭。因为不太熟的关系并不是很想去,但是跟这个编辑交往有几年,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,在工作上面对方帮了不少忙,为了以后的发展,最后还是约了一家湘菜馆。

    菜单上几乎全是辣系菜,身为本地人,庞媛媛顺手就点了几个,完了之后想起来她,转头问,“你的口味怎么样?能吃辣吧,感觉四川那边跟我们这里挺相似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那边主要吃麻辣,你点吧,应该都能吃的。”她是个不能吃辣的人,肠胃很弱,去年夏天因为急性肠胃炎住过急诊,自那之后更不能沾重油重辣。但是四川人能吃辣能喝酒的印象过深,解释起来,人家相不相信是一回事,太过麻烦。

   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,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,等菜上来之后,那一盘小龙虾里几乎一大半红彤彤的辣椒,还是够威慑人了。边谈边说,她的新书计划,出版的一些细节,两个地区的风土人情,越聊越嗨。

    袁娴虽然是一个内心极度敏感多思的人,但是越想得多,外在的表现就越开朗活泼,跟谁都处得来。健谈有趣,总是能很轻易接收到旁人情绪的变化,以此对自己的行为处事做出调整,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为人思考,没有半点架子。典型的付出讨好型人格。

    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,到最后庞媛媛还跟她约了下一次。先把她送回家,车子尾巴消失在长街尽头,她赶紧往家走,小心打开门,屋里灯都亮着。

    陈朗坐在沙发上,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T恤,抱着枕头,百无聊赖盯着电视,听到声响扭头看了一眼。那眼神活像被主人抛弃在家的小狗,委屈又孺慕,偏偏冷着脸,淡淡道:“你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刚才吃饭喝了点酒,舌头麻麻的,袁娴抿住嘴坐过去,“不好意思,因为跟编辑聊了好多事,所以忘了。”早上出门的时候答应跟他一起出去的。

    他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,一只手杵在下巴上,另一只手拿着手机,翻来翻去,点开刚刚发来的语音。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,甜甜地喊他一起打游戏。

    静静坐了一会儿,他盯了她好几眼,鼻子一皱一皱,微微拧着眉心。偏偏刚才管不住嘴,吃辣过度的后遗症发作,肚子开始隐隐作痛,灌一杯水下去还是没有缓解好,袁娴没注意到陈朗的小动作。

    陈朗一动不动待着,想等她说什么,又不确定自己想听什么。袁娴起身进房间去了,他也反应过来,扔掉枕头,两步迈进自己房间,关门的力道有点重。

    被窝里干爽清甜的香气也不能酝酿出睡意,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,胸口闷闷地想吐。手机上好多的消息等着回复,勉强坐起来,捧着手机打字,手心里全是汗水。

    包包里面就有药,但是并不想翻出来吃,有时候疼痛能滋生出特有的灵感感悟,这个程度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。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,有人走进房间,站在她床边,指尖从额头上擦过,小声嘀咕道:“怎么这么多汗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?醒醒了。”低低的嗓音特别温柔,几乎触到泪点上。她睁开眼睛,视线里水蒙蒙的,看不清楚,开口是哑哑的,“没事啊,有点累。”

    “还没事,好多汗,你脸色好白。”他似乎在责备她的不懂事,拉着她要扶起来,袁娴立马被烫到似的,“好痛,不要拉我。”

    “哪里痛?我带你去医院。”他正握着她手腕,立时也不敢动了,只是轻轻圈着。袁娴捂着肚子,“你怎么过来了,刚才还不理我。”

    明明是你不理我。丢下他一个人走掉,要不是陈晓打电话来问,都不想理她的。没空计较她的倒打一耙,“起来了,不要跟我装傻,等会儿真懒得管你。”嘴上这样说,手上扶她靠住自己身体,想把她抱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就不要理我,本来也不是很熟。我觉得有时候人就是要感受一下痛苦,刺激刺激神经,这种感觉很微妙,很享受,你懂吗?”身体上痛一点,心理上就轻松一点,此消彼长。

    “你就是这样满嘴歪理忽悠你读者的?可我不是,再不起来真不理你了。”他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,袁娴似乎喝醉了,当然她身上本来就有酒味,不满道:“你别喝醉了,跟我这耍酒疯呢,明天酒醒了别后悔,反正我们不熟,看你羞不羞。”他不满地哼哼两声。

    她也学他哼哼两声,“你还在这里呢,是不熟啊,以后就熟了。不熟也得熟啊,相处那么久,很简单的,我教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直这样吗?刚开始接触感觉很安静,斯斯文文的,久了就全不是那么回事儿。”跟第一印象相去甚远,完全两个样子。

    袁娴想了想,“第一次见我,你又不高兴,我还跟你嬉皮笑脸吗?我又不傻缺。”